特稿:抗美援朝空战最惨烈的一天!—— 根据特等功臣华龙毅手稿整理

  • 时间:   2021-06-24      
  • 作者:   华山      
  • 来源:   中旗网  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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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、中国人民志愿军空军首位特等功臣华龙毅

抗美援朝空战最惨烈的一天!

-根据华龙毅手稿(19994月封笔)整理

文:华山

1、空四师122大队大队长华龙毅,于19511010日空战中创下一战击落二架美军F-80战绩;紧接着又于1016日创下一战击落、击伤各一架美军F-86战绩;

19511013日拍摄于丹东浪头机场《解放军画报》

1951年10月16日,一早天气晴朗,碧空无云,显得异常的寂静,连续几天这样的气氛让人感到窒息。果真,8时29分,全师,第四驱逐师二个飞行团,10团、12团所有飞行大队起飞迎敌。我们12团任攻击,10团任掩护。当时,我并不知道有多少敌机,我们与苏军配合,这次是苏军打F-86,我们攻击敌B-29轰炸机。苏军起飞70架飞机,我们12团起飞18架。后来才知道,那天早晨8时05分至9时,我地面报先后发现敌战斗机114架活动在定州、宣川、大东江等地上空。

苏军迅即在宣川上空与敌机展开空战,这时我们已进入新义州东南,在6500米高度以品字队形准备截击B-29轰炸机,但这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並非轰炸机群,却是十余架F-86,他们大约高我们500米左右,正分路向我们迎面飞来。这就是那种最历害的新机种,所谓“佩刀式”战斗机,它的速度快,转弯半径小,飞行非常灵敏,在战斗过程中总是用最大速度,气动性能远优于我们。虽然苏联飞机工程师说他们在研制米格-16比F-86强,但当时我们还没有飞米格-16。

2-6、1950年11月8日-1951年10月28日期间,第二次世界大战-太平洋战争中美国最大战略利器B-29重型长航程轰炸机,依旧在朝鲜战场上狂轰滥炸;

敌机分路闪过我们又即刻绕到我们后方斜侧攻击一大队,飞行员施光礼右转30度迎击,敌机左转下滑逃避,施光礼紧追不舍,连续开炮把敌长机击伤,但一大队编队僚机飞行员乌驹被F-86击落,弹出座舱后安全跳伞。其他大队还未进入战斗,敌机已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
待我们返航后,还未来的及总结缓过劲来,敌机大机群再次出现,一色F-86佩刀式战斗机156架,B-29轰炸机8架已开始在清川江附近轰炸扫射。14点55分,第四驱逐师10团第一梯队起飞18架,苏军起飞96架在清川江上空与敌机空战,异常激烈的战斗情况当时我们并不知道,其实那时我们已有两架战机被击落。

15时58分我们12团作为第二梯队紧急起飞16架,因团带队长机李国治所驾飞机无线电发生故障无法开动,临时指定由3大队大队长张积慧指挥全团战斗,但张积慧并不熟悉全团的指挥,我们真为他捏一把汗!事已至此,只好这样了。张积慧临危受命,坚决执行命令飞了出去。当时我们保持高度在3000-6000米范围搜索,行至安州上空发现敌机在低空飞行,张积慧在前,当即令右转下降进入战斗,他的大队扔掉副油箱,直下至2500米髙度迎敌,我们2大队紧随其后,后面是一大队长(李永泰)却误听成左转弯,他率队这一转全大队脱离了战场。在那样紧急情况下是口令不清还是听者失误已很难辨清,可见日常的严格训练极端重要!在我们下降高度的过程中才意识到后续敌机以双机或4机编队,形成多层次立体交叉的阵势,在前方黑压压的一片向我们扑来,佈满从3000米-9000米空域,使我们无论从哪个方向进入都将陷入多层合围之中。张积慧的3大队6架在大速度冲下去后,经验十足的敌机迅即闪开,改变队型,3大队因冲击幅度太大而就此脱离了战场,回不来了!

此时,我们2大队正以上下交叉改变队型,判断如何攻击时,我发现两架F-86已尾追在我一架僚机银白色飞机之后,追的是谁已来不及看了,反正敌机塗成墨绿色,我们是银白色,一看就准。我立即命令投副油箱进入战斗,4号机陈书兰改变队型时跟随我处于不利占位,此时我的僚机齐连壁却正处于敌机后位,他迅即火力支援,带头向敌机开炮,第一次射击使敌机被迫放弃追击,向右转弯逃脱。齐连壁正想乘势追击时,又发现右前方两架F-86在追击我大队的另一架飞机,他迅捷的以30度坡度右转瞄准敌机,第二次射击未中,敌机急向右轻弯想溜,齐连壁又以30度左转第三次射击终于将敌机击落,此时敌长机大坡度转弯逃脱。

在齐连壁向敌攻击的同時,3号机逯松亭也发现两架F-86尾追在陈书兰之后,逯松亭立即开火支援,可惜未打中,敌机下滑转弯想逃脱,逯松亭灵活的左转弯第二次射击,但他突然发现自己也被另两架敌机尾追,随即从2500米爬高直上到7000米才摆脱敌机。

这时候,我也正与两架F-86格斗,在空中战斗是两人一个战斗单位,我是长机,是攻击机,僚机则是掩护机。战斗机多数是从背后攻击,因为尾部是个死角,自己看不见,不像汽车有后视镜,而且大距离也看不见,而近距离时却来不及看了,被对方瞄准进行射击的时间瞬间,稍不留意就会被击中。这时我的僚机齐连壁已退出战斗(从扔掉副油箱投入战斗到退出战斗20分钟内),我却正陷在敌群中。按要求这时我也应该退出返航,但眼看到手的猎物放手,于心不甘,敌机群过来了,竟然有十几架之多,我向敌机群开了炮,连发三发炮弹,我无法脱身,只能迎头插入敌机群中,一架敌机与我擦肩而过,在这种情况下我倒好比孙悟空钻进了牛魔王腹中,F-86对付近距离反显机身不灵活,无法掉头了。我迅速拉高不料又迎面遇上第二群敌机,我只好又开了一炮,顺势翻了个跟头,180度绕到他们后面追击。这群F-86来不及调头仍向前飞,我追近他们想再次射击,但发现他们突然变化编队,先是四机一队分开,不一会又集合起来,我紧跟一群瞄准长机。我虽然有200发炮弹,不怕弹尽,但也觉得不能乱扫,他们战法灵活地在我肚下极速下滑,我死咬紧追直到只有千把米......

我已意识到再追下去就拉不回来了!也许是速度过大,也许是我手臂已负伤,我的操纵不听指挥,我决定采用空中刹车,飞机猛然一跳,此时后面追击我的敌机突然从我肚下钻了出来,只相距40-50米,现在变成了我追它,它左歪,我向左,它右歪,我向右,它已完全在我的火力网中,连美军飞行员脸的轮廓都看的很清楚。美机上的机关炮弹是12.7mm, 我们是37mm。我发两弹可以削下他们B-29的翅膀,他打我十次,不见的行,我只要打他一次,就够他受的!我三门炮一齐开,十发炮弹射出去了,眼见他的油箱给打炸了,炸开了一片火光,但我听不见声音,距离太近,我本能地猛向右歪躲开爆炸的飞机,我根本来不及庆幸,我知道我的上方都是敌机,我紧接着猛然上拉,见右上方过来一群,乱麻麻的一堆,距离近一千米,我继续迅速转弯上拉,不能处于他们的火力之中。在空中,速度快,会使你处于有利的作战形式,不能保持速度常常是非常危险的。我一转弯来到这群敌机机腹下,七八架敌机正转来转去找方位对付我,我对准一架,距离之近目瞄就行,已来不及使用瞄准镜,射击-一阵狂射,又一架敌机拉烟而下!几乎同时,我的飞机“咚咚”震的厉害,我知道是被击中了,不知什么时候我身上已中弹,手臂、大腿、腹部都是血,浸湿了我的座椅,飞机座舱已被敌弹射穿,我四处一看,左右都有敌机向我射击,我已腹背受敌,我反扣飞机下降摆脱,前面又是一群敌机,我只好再上升,我上升的比他们快(米格-15特点上升快),但我清醒的知道角度不能太大,否则被弹面也大,斜拉着上升,还是又挨了几炮,我的位置却不利于还击。

这时,我感到机身右部猛震了两次,接着左臂被一股冲力猛推到怀中,左手脱离了油门把手,我想再抓回去,左臂已完全没有知觉,软软地瘫在怀里,我意识到伤的不轻,出了一身冷汗却并不觉的疼。

作为战斗机飞行员,飞行中双手无一处可闲,右手管驾驶杆,大姆指按大炮和刹车,食指按小炮;左手则控制油门和无线电。右手大姆指稍一不慎有可能按错按钮,娄松青有一次训练编队飞行中,怕飞机超过我想按刹车却错按了大炮,一发炮弹擦我身边窜出去,吓了我一身汗。此时身处敌机重围却一点没感到害怕,我已打下他们两架,打掉一个够本,打掉两个赚一个,我就是死了也值了!但是,我相信“一人拼命,万夫不挡”,我还有机会脱身, 我忙用右手去抓油门,开到最大锁住,我只能单手操纵飞机,左冲右突,抓住机会开炮!我还想再上升摆脱敌机,但操纵杆已打坏不起作用,我摇了几次都不行,飞机失控一直下栽,美机还在追击,我觉得到这时似乎机尾已被打掉,我决定跳伞。

这次迎敌许多情况出乎我们的意外,过去总是对付F-80, 因为此前美军一向用F-80掩护轰炸机,这次迎面而来的却全部是F-86, 对F-86完全认识不足,让我们措手不及。

张积慧是很优秀的战斗机飞行员,一下担起指挥全面的责任实在勉为其难,结果在航线上就丢掉两个大队,最后又与本大队的僚机组及长机组的僚机脱离,只剩下他单机被敌机分隔(大队其他五名飞行员冲出敌机群后失掉带队长机返航)与敌机进行格斗,后因炮弹打光脱离时仍遭追击,他以上下垂直动作撞机架势恐吓住敌机才得以脱险,一大队掉队后也未投入战斗,而我作为十二团的领队长机却无法发挥掩护10团作战的任务和把部队带上战场的任务,变成了一个“孤胆英雄”,虽然事后真是这样称呼我,但我深知作为全团协同作战的战略战术来说,存在许多问题,我们当时训练还不纯熟,缺乏临战经验,一进入实战就暴露出这些问题,当然这些也是“在战争中学习战争”的过程,我们以生命和血的代价学会了许多东西。

决定跳伞时,好在我头脑依然清醒,口中念着 “一、二、三!”的程序口令,一是收脚踩上椅座,二是推掉座舱盖和跳伞把手壳,三是猛捏弹出座椅的把手。成功了!幸亏我做这些操作没有失灵,我被弹向空中,人连座椅在空中转圈,只觉得身体有如被四分五裂,我忙照程序卷起身子收起腿,阵阵凉风让我终于透出口气来!敌机还在四周向我射击,但却击不中我,我在迅速下降,椅子还在我身上,我只能用一只手解除椅子猛地搞掉它,紧接着是拉伞,但失去知觉的左臂挡在胸前,我拉不到伞,于是我用力推开被打断的左臂,右手伸向左臂下的副伞环猛拉,副伞被拉开,大伞接着一震自动打开。看着张开的大伞,下降速度一下缓了下来,敌机又飞了过来向我伞俯冲扫射,强大的气流把伞吹的飘来飘去,我掏出手枪却无法打了,开始在空中呕吐起来。突然,怪了,《国际歌》的声音在我脑中响了起来,心中意识到我这是要死了!或许短暂的失去了知觉,也不知是苏军战机还是我们的,美军战机消失了。这时我才辨认出往下坠落底下的地面,一小片村庄,旁边是山,但没有任何力量控制降落伞了,看着是往山边一片树林下坠,我用右臂护住眼睛,多亏伞被挂在树枝上,脚触地面很轻,一下子就瘫倒在地面,想把伞拉下来,已是一点力气都没了。似乎昏迷了片刻又醒过来,我用右手扶起左臂看看,只见飞行服那节不在了,直接看到臂关节一边没肉,剩下连着的部分血肉摸糊,我摘下飞行帽想包扎一下,用飞行帽里的丝质帽衬包扎,用飞行帽和连着的电缆线缠绕止血,但却缠不住,我只好再戴上帽子,帽子里已经兜了很多血。我究竟落到了哪里都不知道,只好靠在石岩山体闭眼缓一缓,小息片刻醒过来后,才开始感到剧烈的疼痛,天很冷,我想到了苏联的无脚飞将军,怕有意外,我必须离开这里,这时才发现我的右腿已无知觉,我开始拼命爬起来,爬了约200米,草很深,实在爬不动了,只好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喘口气。就在这时,突然我隐约听到有人说话声,顺着声音的方向透过石缝我看到几百米远处有军人的影子,像是朝鲜人民军,这时身后又出现穿旧军衣的人影,並用英文在喊话。我想坏了,怕是敌人或土匪,我掏出手枪准备抵抗,但又听他们开始说中国话!我想这是碰到咱中国人了,我向他们喊话“同志,我是中国人!” 他们也用中文问“ 你究竟是哪国人?” 听口音肯定是咱们中国人了,我喊话说“我是泰山部队的!” 对方回答“我们是39军的!” 对方又问“你们多少人?” 我说“就一人!” 这时他们才上来,原来他们是看到空战,看到降落伞,过来搜索找美国人的。他们热情的围着我,见我头上都是血,以为我头部受伤,我告诉他们是手臂和腿受伤,我渴的要命,他们把所有的水壶都递了过来,但被一老战士制止,他说,水不能喝,否则血止不住,流血会死,直能往嘴上沾沾,他们那么做了!我要烟,他们点了支烟让我抽了两口,他们扶我站起来,但这一站我就彻底昏迷过去了!之后才知道他们找到当地朝鲜民房的窄门板,把我放在门板上,戴着的飞行帽也不敢摘掉,因为从帽中渗出的血全趟在脸上,他们生怕碰到我的头部,极其小心的扶着我的头部,而并不知道最大的伤处是肘臂,使我常常被外露的神经碰撞门板剧烈疼痛惊醒,多亏这样把我从昏迷状况中惊醒又昏迷,否则我也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!从山上抬下来后送到朝鲜一大娘家里进行抢救,昏迷中被送进车里,一直拉到39军成川郡军部包扎所,打吗啡止血,军医护士为我进行手术取出一些弹片,但更多的不敢取,靠不停的打吗啡救了我,我在这个过程完全处于昏迷状况。

39军领导过来看我,很多战士想过来看我,但上了门岗不让进包扎所,他们说这是他们第一次目暏空战并见到我军自己的飞行员,非常振奋!

1951年10月16日,第四驱逐师朝鲜第三轮作战,也是22天空战中最后一场空战,我们损失惨重,八架飞机被敌击落,六人跳伞获救,两位飞行员牺牲,这是我空军自参战以来所经历的最大一场空战,可以被称为“最惨烈的一天!” 也可以说是“ 最黑暗的一天!” 但我们所表现出的英勇顽强之精神被称赞!

第一次,同样数量的F-86佩刀式战机被我们打下来了!我在这场空战中创下我军击落击伤各一架F-86战绩;之前10月10日空战中创下击落两架F-80战绩,成为我空军第一个摘到“特等功臣”的荣誉,我本人的“最荣耀的一天!”

7-9、华龙毅-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、中国人民志愿军空军首位特等功臣;

1951年11月9日沈阳,空军举行隆重的庆功大会,由时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副政委、兼政治部主任吴法宪向华龙毅颁发《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特等功奖状》;

1951年9月12日-10月20日,空四师第三次进入一线丹东浪头机场,期间在朝鲜上空进行了22天的空战,遏制住美军借F-86的优势用B-29对“米格走廊”外至平壤、铁原三角进行狂轰滥炸,有利的支援地面部队的防御,并迫使美军在10月底不得不作出决定-放弃“B-29重型远程轰炸机在朝鲜战场上昼间大规模的轰炸行动”!彻底改变了朝鲜战场的格局......

10-11、美国朝鲜战争名著-《黑色星期二-1951年10月23日飞越南市 米格-15对B-29》;1951年10月25日,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空军参谋长-四星上将范登堡在现场与执行10月23日B-29轰炸南市机场行动-9架B-29编队,3架被当场击落、3架被击伤,3架返航B-29机组人员核实空战情况,并向媒体透露:1951年10月,中国人民志愿军空军突然出现在平壤空域顽强作战-“几乎在一夜之间,中国空军成为世界强大空军”!

当时总部都以为我也在牺牲之列,直到一个星期后才知道我还活着!朝鲜战争停战后才知道,我也成为唯一跳伞深陷空战最前沿-平壤东白云山39军战区范围的我军飞行员,为此要再次向39军军长吴兴泉,向伟大的39军战士们敬礼!

12、1953年3月8日,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授予华龙毅“双二级”战功勋章,即:二级国旗勋章、二级自由独立勋章;中国人民志愿军空军飞行员战时授予最高级别勋章,全空军仅二人;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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